趙卉洲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創業者。作為中國本土設計師、設計品牌藝之卉的掌門人,她天天跑布料集市,在中國女裝領域里打拼了17年。但對她來說,為2014年APEC峰會首腦夫人團進行服裝設計,仍然是一場難度系數極高的比拼。
這屆APEC峰會與會領導人的服裝由幾位服裝設計師共同操刀完成,趙卉洲主要負責領導人夫人的與會服裝。不同于給自己品牌的服裝做設計,為領導人設計服裝最主要的難題是全程見不到這21位參會的第一夫人,連尺碼都只能靠看照片推測,做出既適合所有人還要有東道主特色的服飾并非易事。
最后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會服亮相后,習近平主席評價服裝平易近人,貼近生活,串門也能穿。民間市場也表現出了興趣??不到24小時,淘寶上已經有同款上線。趙卉洲回憶說,那段時間她非常緊張,因為這不僅是一個設計師搞創作的過程,也是一個不斷解決問題的過程。
這場歷時一年的設計創作歷程讓趙卉洲感覺像打了一場硬仗:以設計師為排頭兵,以包括布料、剪裁等整個服裝產業鏈做支撐,最后才能拿出作品,這不是一個有好創意的設計師能獨立完成的。
作為1970年代出生的中國學院派設計師,為第一夫人設計服裝的過程讓趙卉洲對自己的設計生涯重新審視:趙卉洲那一代科班出身的設計師大多沒有繼續從事設計行業了,依然留在服裝設計行業的,已經算得上行業翹楚,對整個產業非常熟悉且深度耕耘。但趙卉洲開始意識到,他們求學的年代很少有機會去那些時尚發源地深造,很少能放眼去看看外面。而如今一切產業都在向全球化邁進,服裝行業不應固步自封。
APEC峰會結束后,趙卉洲決定去時尚之都米蘭尋找中國設計未來的發展方向。她逐漸把自己的獨立品牌工作轉交給丈夫,自己前往米蘭理工大學學習時尚管理專業。
在米蘭,最震撼她的是時裝周。她感覺米蘭打造時裝周的維度非常豐富,比如國內人們可能只關注以品牌為核心的發布秀,但實際上還會有眾多跨界的活動同期舉行,如服裝與藝術品相結合的展覽、品牌訂貨、推廣、社交活動等。
這些參展品牌和獨立設計師會借著時裝周的氣候辦自己的Showroom,為來自全球的時尚買手提供選擇。品牌門店里則舉辦讓消費者興奮的時尚之夜,從VIP到普通客戶都有不同形式和規模的互動設計,從發布到線下營銷都是高度聯動的。這一切能讓T臺上的風尚迅速變成米蘭乃至意大利的重要收入。
在這個時期,中國的年輕設計師們已經不再僅限于設計服裝,他們對于文化、生活甚至政治的表達正在將設計領域的維度拉大。
而盡管中國人對本土設計師充滿自信,但是中國時裝行業的從業者和西方同行有本質上的差別。在由泰晤士與赫德森出版公司(Thames &Hudson)發行的《時尚中國》一書中,倫敦時裝策展人杰瑪?威廉姆斯提出了一個觀點,她認為西方的時裝產業多半由設計者牽頭,而中國則對制造環節非常重視。
這種行業現象導致的后果是,西方設計品牌更注重品牌文化,而中國品牌則擅長使用巨大的庫存與產品數量搶占市場??看起來非常繁華,但是本質上翻來覆去就是那幾件。
缺乏品牌生態是當前中國時裝品牌的短板。趙卉洲感慨說,意大利時裝周發布的品牌新款幾乎剛結束就會立即出現在米蘭街頭。“時尚”在大多數中國人眼里只是形容詞,但在米蘭卻是一個名詞,而且是一個龐大產業鏈的核心,用國人更熟悉的詞語來形容就是“一個龐大而完整的商業閉環”。
這也是為什么盡管中國在奢侈品市場上相當重要,本土設計師也在發展,但是在西方具有知名度的中國設計師卻寥寥無幾的原因。成熟的品牌已經形成了市場效應,并不需要通過發展品牌文化來擴大影響度,而年輕的中國設計師雖然更有態度,但是缺乏資源導致了狹窄的發展空間。
趙卉洲把現在的中國設計師歸類為“留洋派”與“東方派”,一邊是極力追崇并模仿西方,一邊是只做所謂東方元素。在她看來,打造“中國設計”有兩個關鍵的因素,第一類設計師要明白自己的價值在于解決問題,第二種設計師背后的產業鏈應該有整體的創新升級。只有中國自己的設計,才可以帶動中國時尚產業的發展。
現在,趙卉洲嘗試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建立一個以服裝為核心的周邊時尚生態。為了像米蘭時裝周一樣讓產品從設計到發布、傳播集中發力,她在深圳籌建了一個50000平方米的創意產業園,里面還包含了藝之卉時尚博物館、一個可供舉辦各種發布會的秀場。而深圳也已成為中國重要的服裝設計制造與出口基地,2014年,深圳服裝產業產值超過2000億元DCNY>人民幣,但是深圳在時裝文化、創意上卻遠遠比不上北京、上海的獨立設計師。
在趙卉洲看來,一個優秀的中國設計師不僅僅要懂得國際藝術,更要懂得中國語言與國際語言的嫁接以及互通,其中品牌和靈魂至關重要,包括自有的文化和故事,而不是簡單的模仿。
她不希望做一個小眾的獨立品牌,而是想不斷尋找和消費者最貼近的對話方式??六七年前是在影視劇里植入,如今她更喜歡用視頻和微電影進行傳播,她可以很熟練地制作出一段發布會的彈幕視頻。但凡能想到的領域她都想跨過去試試,讓“中國設計”有更多機會。